歡迎來到藝術治療的世界 - 藝術治療師Esther專訪
- Feb 05, 2021
- LiFiT
文/ FiToBe編輯部 Lauren
口述/ 英國註冊藝術治療師 Esther
「我曾經接觸過一些家暴和性侵的個案,當我用語言引導這些心裡滿是傷痕的個案,希望他們說出過去事件時,語言卻再次刺痛了他們的心。所以我出國進修藝術治療專業,它可以溫柔地讓人無聲的宣洩、無聲的表達、然後無聲的療癒。」
郭韻筑,一位帶有生命韌性的藝術治療師,在她溜黑的眼珠裡,裝載的不只是無數個傷痛的故事,更多的是想傳遞撫慰與光明的堅定。
Q1:可以跟我們聊聊心理諮商和藝術治療的不同嗎?
A:最簡單的不同就是 心理諮商傾向言語表達,但藝術治療就傾向藝術創作,藉由藝術作品,來幫助個案說出他們內心的世界。個案可以選擇不同的媒材,自由創作,或是由治療師陪伴他去創造,作品沒有任何限制,也不會被評分,但往往在作品中,都有很多被發洩出來的悲傷的元素。
因此,藝術治療師往往相當關注創作的過程,而非只是最後的作品。 我大學唸的是心理諮商,當時我很熱衷於參加培訓,也接觸了很多個案,但我發現在面對一些傷口很深的個案時,連要求對方開口都是一件艱難的事,難道你要跟對方說:「來聊聊你發生了什麼事吧!」那無疑是把他帶到另一個地獄去。 後來我去英國繼續攻讀藝術治療的學位,發現在國外其實很盛行藝術治療。
藝術治療不只是一種替代療法,而是被包含在專業醫療團隊當中的治療方法。藝術治療相當重視個人與環境的關係,由於心理問題與個案成長的文化背景有很深的連結,所以每個國家、甚至是不同地區的治療師,如果要到別的國家執業,都需要再受訓練與換證。
我曾經在兩個機構實習,一個是Place2be,這個機構會分配不同的晤談志工團隊到校園去,在這個團隊中每個人可能都是不同專業,到學校去用各自的方式來與個案建立關係。另一個是Redhall日間精神照護中心,這個機構很特別的是,成員都是從身心疾病逐漸康復,即將回歸社會的人士。治療師必須肩負起建立個案對生活的信心,陪伴他們蒔花弄草或繪畫創作,幫助他們在過程中慢慢獲得一些正面的回饋。
Q2:妳回到台灣之後最常處理什麼樣的狀況?妳覺得為什麼這樣的問題會很多?
A:因為台灣沒有藝術治療師這個證照,如果要執業的話還需要取得心理諮商師的證照才能合法執業,所以我只能在附屬的機構底下接觸個案、或是受邀開授特定主題的工作坊。我之前有在基隆百福國中擔任過專任輔導老師,目前在恩慈美國學校擔任中文教師與兼任輔導老師,接觸最多的就是校園中會發生的問題,包括老師與學生、小孩與父母等。
「沒有人天生就會當老師,或是天生會當父母」,每位成人與孩子,都在學習怎麼與人相處,進而達到自我實現。在國外,心理學是一門很普遍的學科,在台灣則完全不然。老師是一個被預設很多立場的角色,需要一個人應對一批又一批的學生,累積起來的職場壓力非常可觀。
另一方面,孩子則是會面對很多人際關係、情緒控制、注意力不集中等問題,有些問題在深入之後,其實也連動著家庭背後的社會問題,還有父母跟孩子的相處問題,彼此雖然有血緣關係,卻並不是真正地認識或信賴對方,這些都在在體現了在這個快速變動的時代,愛與關心、同理與體諒是多麽缺乏、多麽貧脊,而且很多時候我們並不自覺。
Q3:可以分享妳印象最深刻的個案故事嗎?
A:我印象最深刻的個案是一位小女孩,約四歲,是個個性愛整潔,與父母關係良好的孩子。她沒有任何特殊的疾病或心理不穩定,但是父母在養育她的過程,發現她有點固執,有時候不願改變做事方式,生氣時愛鬧變扭,另外,她很不喜歡弄髒手。 在藝術療癒活動過程中,一開始我讓她嘗試了比較簡單的材料,像是彩色筆跟蠟筆,孩子都會選擇有外層紙張包覆的蠟筆(有些蠟筆因為斷裂,所以外層沒有紙張,會弄髒手),後來在活動中,她漸漸放下防備,我也逐漸引導她去使用一些沒有嘗試過的創作方式,像是隨意塗鴉、閉眼塗鴉等等,增加她對「混亂圖樣」的探索,並且多鼓勵她勇敢地去使用黏土、水彩等比較難控制的藝術材料。
後來再五次課程左右,她已經願意將手直接沾取顏料,塗抹在畫紙上。家長回饋,表示孩子日常生活中的固執個性有所改善,似乎像是更有彈性地可以去調整自己的期待,而且能更多表達出自己的情緒。
Q4:可是很多人都不會畫畫,他們也可以參與藝術治療這個過程嗎?真的每個人都能創作嗎?
A:其實創造力不只是藝術創作而已,像是高興時要唱什麼歌、難過時要聽什麼音樂,這些都可以算是創造力,某個角度來說『創造力=找到出口的能力』,每個人都是與生俱來擁有的,只是用不同的方式體現在生活中。
藝術治療就是要讓你在創作的過程當中找回它,並且有意識的感知到自己心中被積塞的那一塊,慢慢地被舒展開來,傷痛不會不見,但至少可以經由藝術創作的種種,讓它變得沒那麼讓人窒息。